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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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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我回到霍格沃茨。与斯科皮的重聚令我得以享受片刻轻松。与此同时,我发现他身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好比一个夏天之间,他忽然长高了。往日我们路过一面镜子,或是什么可以反光的东西,我们总会停下来照一照,在镜中比对一下彼此的身高。过去两年,我们争先恐后地长高,个头始终相差无几。然而眼下,他至少比我高出一英寸半,孩童细小的四肢抽长了,前额与鼻梁变得挺拔,喉核还很小,但很快就会变得明显。事实上,即便是这张面容也一日不同一日,仿佛是我的目光昼夜不停地雕琢着他的容颜。他身上小男孩的生涩痕迹已经不知不觉地销声匿迹,我眼见一个稚嫩的青年,身材修长,四肢精瘦。他轻盈的体态和苍白的面容,如同一首非常和谐的乐曲。

“我在火车上看见他时,他与一群斯莱特林的学生走在一起,瞧见我从车厢另一端走来,他就放慢脚步,悄悄地落到他们后面。当我们擦身而过时,他飞快地俯下脸,吻了我一下,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轻轻地碰了碰我的嘴唇。‘一会儿我去找你。’他悄声说。随后迈开步子,飞快地跟上了他们。这是暑假过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有几秒钟我头脑一片空白。我往另一侧走去,找了一间空包厢,独自坐着。我的嘴唇一直回味着那个吻。

“临近正午时他来找我。当时我正在打瞌睡,他开包厢门的声音把我惊醒了。他与我坐到同一侧,紧挨着我,上身略略侧向我。有一只蒲绒绒从他的兜里滑出来,慢慢挪到我的腿上。

“它喜欢你。斯科皮说。因为我身上有你的气味。

“餐车推来的时候,我们买了糖,开始谈论暑假发生的事情。

“我母亲病得很厉害。他说。她比年轻时瘦了。在夏天里,她穿一身薄丝绸的黑衣服,这副打扮使她看起来更瘦。她差不多成天都呆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是一间很静的房间,最好的一个房间。自从她从伦敦回来,再不与我父亲同住一个房间了。我感觉她像是变老了,染过的头发已经褪色,头顶上长出了新发,一绺蓬乱的卷发越来越经常地从她的前额耷拉到脸上来——她就连梳头也变得非常马虎了。她仍旧化妆,但却不再是使她显得更加美丽,而是令她不至于落得太丑。可她曾经是多么美的一个人啊!她的美使得多少男人眩晕迷醉。她每天早上梳洗之后,就去抱她的儿子,叫佣人给他换衣裳,喂婴儿配方乳。那孩子一岁了,能够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话,有人逗着他的下巴的时候,他就咯咯地笑。我抱过他一次,他朝我张开双臂,我就把他抱起来。然而我很快就把他放下了,从此我再也不抱他。我无法按捺住自己抱起他的时候想要将他狠狠掼在地上的冲动,我害怕那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她的儿子多么可怜!因为他在非常可怜的一个女人的母腹中孕育成长,我想不到倘若换做我的话,我自己会有怎样的感觉。

“斯科皮在谈论他同母异父的弟弟的时候不说‘我弟弟’,也不说他的名字,而是管他叫‘她的儿子’。这令我感到颇有些奇异。

“她的儿子就睡在旁边的一间房。那个房间是育儿室,四壁漆成蓝色,高头滚一道墙花,印有小兔子与鸭子的图案。窗下有一只小小的花梨木婴儿床,孩子就在那里静静地睡眠。她抱着孩子,好似怎也看他不够,嘴唇贴在他的面颊上,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说他是她的小男孩,是这世上的一切。她的嘴在默念另一个人的名字,那是他亲生父亲的名字,她的嘴里始终含着这个名字没有说出来,待到俯身在他儿子的耳边,她才得以宣泄。我知道她对这一切已经感到厌倦了,可我不知道世上有人竟能靠厌倦活着。她在爱,并且已经爱过了,这是一件已经完成的事情,而不是正在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受伤的身体被摧折,从而感到寒冷,无论什么都不可能再使得它温暖起来。有时我到她房间里去和她单独相处,她对我说,她想在一个下雪的冬夜死去,说得那么轻松自在,好似这件事情是她考虑许久的。她的脸色惨白。随后她让我给她弹琴,我问她想要听什么曲子,她坐在床上轻声回答我。我给她弹了德彪西版画集中的《塔》。我在琴盖上看见她的影子,看见她身体的轮廓,金色的头发散乱,她用一只手轻轻拢着。在琴声之中,她又开始轻声默念另一个人的名字,好像一下子摆脱了尘世,如同褪去一层僵死的表皮,由此获得片刻的幸福。可我的心里却浮现出一些别的事情。我想起一个夏日的黎明,童年时代的一幅晨景,我隔着湖水,在林场的另一端看见她,她和我父亲在一起,各骑着一匹马。他们在清晨的初阳下纵马驰骋。草场夜气未散,露水在朝阳下熠耀。她穿着一身男式夏装,下身是长裤,裤腿下露出一双小巧的脚,裹在麂皮的女士马靴里,帽子朝后戴,一头浓密的金发披散在颈后,脸颊在拂晓的清寒中略微泛红。她不时勒住马,回头向着我父亲,那张俏丽标致的脸上始终荡漾着微笑。他们沿湖骑行一周,片刻之后回到屋里,前额微沁汗水,一股潮湿的暖风,带着她身上的香味,纯净得近乎令人窒息,抢在清晨啁啾的鸟鸣之前闯进了宅子。她与他说说笑笑,四处走动,即便是最细小的动作也带着风,散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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