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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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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味可陈的一天。

她一如往常地和周瑜在校门口分开,垂着头用刘海挡住莫名的视线,然后在走进教室的那一瞬扬起灿烂的笑,说早上好。同学们当然会应,或许还会搭话几句昨天作业太多了、某题某题选了什么:他们并不在乎她是否会回答,只要问过就行。热腾腾的喧闹后,他们又像磁铁一样抱了团,把她独自留在空气中。

呼,她吐出浊气,例行寒暄结束了。扔掉僵硬的笑脸,她坐下翻开课本,耳边还是闲言碎语。不用抬头也能想到,他们肯定象征性地撇了头、捂住嘴,像是在说悄悄话,如果对上她的眼睛会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眨眨眼睛问怎么了。她当然知道他们都不喜欢她,却都要装作一副友善亲近的模样,像好友一样常常没有分寸地打趣。她以无视或冷脸相待恶言,反要指责态度差。

每天都是这样,她早就习惯了:习惯一个人,习惯接受他们赐予的关怀,习惯装模作样的好意;习惯若有若无被排挤,习惯被背地里说假惺惺端着。

习惯没有刘辩的白天和夜晚,习惯没有刘辩的又一个冬天。

每周一都要开班会,可班会无非就是那些没有营养的鸡血,她不打算认真听,堆高了课本挡住老师的视线。

班主任走进教室,拍了拍手:“不要聊天了,准备开班会!”

她听见了一片哗然,但没抬起头。

“这位是咱们的新同学,刚刚回国,来,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叫刘辩。”

她猛得直起身,抬头望向那道身影。

他也穿越了人海,看着她。

大家对新同学很好奇,上课下课都往他那湊。刘辩也来者不拒,笑眯眯地回答所有问题,很是一幅招蜂引蝶的模样。

只是她没去找他,他也没来找她,尽管他们只隔了一个过道的距离,尽管他们曾是最亲密的伙伴,如今却只像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小时候,刘辩住在她对门。年龄相仿,她们很快成为了朋友。后来因为父母工作调动,他要出国,又哭又闹也无济于事,只能拉勾,说一定要记住对方,十年后要回到曾经的秘密基地相见。

秘密基地是楼顶的天台。那是他们真正成为朋友的地方——两个不受重视的孩子无处可去时在天台相遇,他们试探地靠近,依偎着许下一个又一个约定。他们将空荡的天台打扮成温暖的样子,有红蓼花,有一起做的秋千。他们最喜欢花海盛开的季节,可以躺在梅花与香兰中,勾着对方的手指,只拥有彼此,度过一个又一个午后。

那时候还没什么社交软件,他离开以后,他们没办法留住对方的音讯,只能约定他回来的那天,一定要再见。

每一个她只能躲在被子里哭的夜晚,每一个被推搡后默默忍受的白天,每一次被漠视的晚饭,每一句“你们女儿已经快和她哥哥一样厉害了呀,您二位真是有福气”:她都在等待刘辩,等待那个能理解她的人重新出现,等待他抱着她说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吞下了每一片苦涩,可那天,她从早等到晚,刘辩也没有来。花海还盛放着,只是秋千生了锈,再也晃不起来了。

她不知道以何种心情回了家,可能是庆幸,可能是解脱。他们在一个灿烂的夏日告别,她在一个闷热的夏日选择忘记。她不再坚持要留下老房,同意了拆迁。妈妈欣慰地孩子终于懂事了,爸爸说她要是和她哥一样,家里就轻松多了。

她只是比哥哥小,她只是因为是个女孩,就从来不如“哥哥”,每一分努力和成绩就变成了追赶他的脚步。

她没有回应,连扯起唇角应付的力气都没有,回了房间。

现在,属于她的地方只剩这个小小的卧室。

她再也没有回去,没有去和即将被打破的天台告别。她知道花会枯萎,红蓼会碎在地上,无人知晓。

可他回来了,在一年以后的今天。

她有些脱力,握不稳笔,颤抖的笔尖让字母歪歪扭扭。他忘记了约定,但她没有立场去指责他,毕竟他们都长大了,毕竟那只是孩童的戏言,毕竟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她没有力气去纠缠谁了,也不想拆解自己的过往。就这样做着“同桌”,相安无事就好。

只是海这边是死寂,海那边是熙攘的心跳。

她讨厌体育课。体育课要分组活动,没人愿意带上她这个有“前科”、情商低而无趣的人。她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脱了外套盖在头顶,企图遮挡刺眼的阳光。所以她没有见到在附近徘徊着不敢靠近的刘辩,没有看见朝她飞来的篮球。

刘辩瞳孔放大,冲过来接住了球,用力地砸到一边。猛烈的闷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掀开了外套一角,悄悄看着。

“你们眼瞎了吗?砸伤人怎么办?!”刘辩指着球,愤怒地问。他说话从来是慢悠悠的,很少这样急切。金灿的瞳孔直直盯着对方,从懒洋洋的猫儿变成护卫领地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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