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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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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我给秦为径第一次回信,我以为他不会给我回信,但没有,我收到了他的回信,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我只知道他是《风雅》杂志的编辑,他曾把他的诗连篇累牍地给我邮寄过来。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和欣赏一个诗人的文脉,可以说,我对诗的第一感觉是受秦为径启发的。从前的日子,我曾写了一封长信给他,谈了谈我对文字的想法与关于写作的认知。收到他的回信时,我疯跑回宿舍,疾风在耳鼓劲吹,我马不停蹄地打开看,上面的字像音乐一样流淌在我的心里,他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大朋友,你经常来稿,我帮你改、帮你校对。”我说“好,我每个月给您交一次‘作业’。”

不知是否是一次神奇的拐点,我在给秦为径寄信的日子,竟治好了我的尿床病。姥爷当然说是他的功劳,可我总觉得是文字带给了我在夜里主动上厕所的引力。自从跟文字打了交道,这沉寂的膀胱就变成了自带闹铃的,当我的神经在夜里思考该如何写作的时候,那些尿液的走向就被我感知了。嗨,我知道你们会认为这纯属虚构,但就是这样的感受,我在思考那些文学语言时,精神总是不得放松,正是因此,它牵动了我关于起夜上厕所的知觉,文字锻炼了我吐露心声的能力,也治好了我的膀胱不再有夜盲症。

秦为径问我的电话号码,我与二宝共用一个手机,但也是偷偷摸摸的,不能被队里发现。我并不想告诉他,一是担心她发的信息会被二宝看见,二是不想让我们的对话搞得那么快捷。我喜欢鸿雁传书,电话号码总是粗糙的。

有一段时间,写诗成为我机械的运动。我的脑海里没有一点关于“诗”的出路。原因是那时候秦为径曾寄给我一本革命诗集,再三嘱咐让我好好读、好好学,声称这本诗集是近代中国史上不可撼动的里程碑式著作。我翻开书,全篇都是押韵,好像押不到韵上就显得你不厉害似的。于是,我总想着未来还要把这本书还给他,越想越着急,索性将诗集从头到尾手抄了一遍,这样就算把原书寄还给他,我还有属于我的翻本。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的诗浸染了押韵的思想。秦为径读了我写的诗后说:

“你既要钻进诗中,又要从诗中跳出来,要学会这样的弹性与本领,你现在已经学会了‘钻’,但还没有学会‘跳’,真正的诗人或是作家,能够钻进去也能跳出来。”

我收到很多他的信,摊在手上像一扇扑克牌。中国邮政是一个相当有情怀的慈善事业,在我写信与期待回信的日子,中国邮政充当了暖心的媒介,让时间蕴含着温情。

当我的邮票用完时,经常懒得去买,我就从他的信封上将邮票用刀片削下来,那上面有黑色的邮戳,我用胶水薄薄地涂在上面,待干了些后,再用橡皮轻轻擦去黑色邮戳的痕迹。一张鲜艳的邮票就可以再次使用了。一来二去,我可能在这“制作”邮票的过程中,给思维下意识地注入了一些场景和画面。有一天做梦,我竟然梦见自己深陷国民党特务科中。我醒来之后,将梦写成了小说,名字就叫《沉陷特务科》。写完之后,继续用二次回收的邮票给他寄信,当收到他的信时,他问我:“特务科里怎么还有手机呢?”我给他回信:“没办法,梦就是这么做的。

我无所顾忌自己的言语是否合理,我给秦为径回信从不打草稿,往往错字连篇增删凌乱,有时觉得信封像一个垃圾袋,写完了就塞里不管了,中不中看是他的事。

那天晚上,我开启了一项大工程。我将我们的信,全部抄在了一个大笔记本上,每天抄录,足足写了一个月。我在写累的时候就会在空白处写:“这得写到猴年马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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