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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胎第七 香消玉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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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皇后一手带大的永庆公主生了副和她一样的好性儿,只是这个被后宫人娇宠长大的小丫头生性里显然比娘娘多了那么两分的活泼。  五六岁大的小姑娘早已识得了常用的那些汉字,有时甚至能听着乐师们奏的乐曲,随着舞姬跳上两段似模似样的舞。  “可惜这年岁,舞姬原是个低贱行当,大宋的公主做不得那供人赏乐的玩意儿。”  “不然,这孩子定然能成为一名出色的舞者。”  那日小皇后望着永庆的身影缓缓叹出口浊气,一向沉静的眼中难得多了几分怅然,音落之后她忽然转眸看向我,声线里掩着的,不知是好奇还是希冀。  “阿雪,你说,这世上会有一日,能让姑娘们自由自在地去做她们想做的事吗?”  我闻此倏然语塞,半晌到底纠结着轻轻说了句实话:“回娘娘,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世上总会有一日,能让姑娘们安安心心地去做她们喜欢做的事,成为她们想要成为人。”  “你说会,那我就信啦!”小皇后牵着唇角轻轻笑开,少顷陡然放轻了自己的声线,“阿雪,你知道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相信。”  “——我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我总觉着,你是和我们不一样的。”  “你是不一样的。”小皇后面上莫名写满了笃定,“虽然你每日也和其他人一样恪守着宫中的各式礼节,可我觉得行礼时被你弯下的,只有那一层无关紧要的躯壳。”  “你就像个游离在皇庭边缘的影子,我有时甚至感觉你像是从天外掉下来的异世来客——”  “所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信,这次也不例外。”小皇后笑弯了眼睛,我却被她这一番话说得骤然心惊。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竟恍惚分不清,这里究竟是景虚画境编织出来的梦境,还是历史上那个真正存在过的北宋。  同样也分不清,入了这景虚之人,究竟是我还是她。  *  永庆公主八岁那年,狗皇帝给她改了封号,将她封为了“荣福公主”。  阖宫的宫人们都说这是公主的福气,官家肯把“永庆”这一封号改为更尊荣的“荣福”,无疑是在表现自己对公主的重视,可我听了,却觉不出有分毫的喜意。  ——这年过年之后,小皇后的身子便日渐衰弱下去了,我每每瞧见她的面色,总会憋不住地感到心慌。  后来这股心慌,在九月中的某一日达到了顶峰。  那日我带着公主前往坤宁殿探望娘娘,前几日还病得近乎下不来地的小皇后,这天竟破天荒地起身梳好了妆。  同殿几个小宫女说娘娘这是“吉人自有天相”,想来要不了几日便可恢复如常,但我远远觑着她那松垮到近乎能塞下两个她的衣衫,知道她这多半只是回光返照。  那个恭谨谦逊的小皇后快要死了。  我眼底不受控地泛了酸,那边的小皇后却已招手将公主唤到了自己面前。  我看着她习惯性地弯起双笑眼,枯瘦的指尖轻柔地摩挲了孩童的发顶:“金奴儿,若是娘让你在郑娘子与王娘子两个人中选一个你喜欢的,你会选谁呀?”  “假若娘娘一定要让女儿在这两位娘子中选出一位的话,那女儿选郑娘子罢。”小公主歪着脑袋认真思索,“郑娘子和王娘子的脾气都很好,但郑娘子的故事讲得更好一些,人也更漂亮。”  “好,那就郑娘子罢。”小皇后笑得愈发开怀,我在一旁看得却是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儿。  八岁的荣福公主或许还想不清自己的母亲为何突然要问起这个,可我却看得分明。  ——她这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想寻个人托孤,替她照拂一番她这双尚且年幼的儿女。  *  小皇后终竟是没能熬过那个九月。  娘娘崩逝那日,八岁大的小公主惶恐又茫然地瞪大了一双眼睛。  我看到她的眼圈早便被憋成了通红一色,可她怔怔张着嘴巴,那被蓄在眼眶子里的水雾,却是无论怎么也滴不下来。  那夜公主殿的灯火通明,烛影之下的拔步床上缩着个小小的身影。  我见状叹息着上前敲了敲床上花格,良久后帘幔传来道细如蚊蚋的呜咽:“兰姐姐,你以后不会也跟着娘娘一样,突的便离开了吧?”  “不会的,公主。”我郑重万般地摇了头,“公主,只要您想,奴婢会一直侍奉在您左右。”  ——至少在这场景虚结束之前。  我在心下默默补充,小公主沉默良久后缓缓自帐内伸出了一只小手:“那我们拉钩。”  “好,我们拉钩。”我轻轻勾上幼童的那根小指,她却似在突然间找见了宣泄口一般,哇地大哭起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的面颊打上了她的衣衫,穿透寝衣,又染湿了被褥。  我不记得那晚的荣福到底哭了多久,我只知道待她终于哭累了彻底昏睡过去的时候,窗外已然泛起线鱼肚似的白。  小皇后的崩逝令整个后宫死气沉沉了好一段日子,直到两年后的大观四年(1110),郑娘子奉旨入主坤宁殿成了继后,方才有所和缓。  近年愈渐稳重的新娘娘身上,早不见了当初与王娘子争风吃醋的那股焦躁劲儿,有小皇后的珠玉在前,她这继后做得倒也节俭恭谦,似模似样。  ——这些年,所有人都成长了。  除了徽宗。  他至今还是那个当不成合格帝王的闲散书生,一个才华横溢的闲散书生。  我拢着衣袖举目望了眼窗外,大观四年的冬日来得格外早些,那雪也下得尤为厚。  徽宗前些日子乘兴挥笔作了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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